夏洛茨维尔暴力冲突折射美国社会种族新问题
2017-08-19 07:21 来源: 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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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末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发生的种族暴力冲突,导致数十人受伤,3人死亡。面对白人至上主义者和左翼反对者相互撕扯、3K党举着火炬在美国建国之父托马斯·杰弗逊创建的弗吉尼亚大学校园里游行的画面,我们不禁要问:美国的种族关系怎么了?

  白人民族主义者与另类右翼的联手

  此次暴乱源于白人民族主义者集会,反对该市打算拆除美国内战时期邦联将军罗伯特·李的雕像,据说有2000至6000人参加,集会参与者与反对者产生暴力冲突。

  有两个值得注意的现象。第一,白人种族主义分子齐聚夏洛茨维尔。按照非政府组织“南方贫困法律中心”分类,白人种族主义团体有3K党、新纳粹党、白人民族主义团体等,这些组织宣传白人至上,白人优于其他人种,应该掌控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极端观点。近年来,白人至上运动的蔓延和活动方式有所变化,更多依靠网络和社交媒体,传播仇恨情绪,并且互相联络。另类右翼是近年来兴起的极右翼思潮,进入人们的视线是在2016年大选时期,他们与白人民族主义者应该说是边界不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人干脆认为另类右翼是“重新包装的白人民族主义者”,也有人认为近年来传统的白人至上主义团体数量减少,这并不意味着白人至上势力的消退,而是流向另类右翼了。此次事件中,可以看到新纳粹党成员高举着纳粹标志,3K党挥舞着美国内战时期邦联战旗,口号也是各式各样,有反犹的、有亲纳粹的,在事发现场的有3K党前首领大卫·杜克,也有另类右翼的代表人物理查德·斯宾塞,此次集会的名称是“团结右翼”,在白人至上主义的旗帜下,聚集了各路人马。

  第二,参加的成员多为白人年轻男性,白人民族主义者趋于年轻化是值得关注的现象。比如2015年6月17日白人枪手迪伦·鲁夫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市伊曼纽尔非裔卫理圣公会教堂开枪射击,造成9名非洲裔死亡,其中包括该教堂牧师、州参议员克莱门特·平克尼,枪击案震惊全美乃至全世界,鲁夫当时21岁。夏洛茨维尔暴乱事发当天,驾车蓄意冲撞反对集会的人群队伍,酿成了人员伤亡惨剧的白人詹姆斯·菲尔茨20岁。另外,参加夏洛茨维尔集会的活动成员很多是当地弗吉尼亚大学的学生。总体而言,美国的“千禧一代”(1984至2000年出生),这些“80后”是美国目前人口数量最多的群体,有8300万人左右,他们中43%不是白人。有研究表明,从整体上看“80后”较他们的长辈对种族更加宽容,但其中的白人,种族主义色彩浓重,这大概与经济状况不好有直接关系,如沉重的助学贷款、贫困和失业也困扰着他们,比起他们父辈和祖父辈同龄时,财富积累和个人收入都差很多。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容易偏执,出现“独狼”式的行为,迪伦·鲁夫从未与任何仇恨组织有过接触,但他浏览了大量白人至上主义者的网站,他打开的第一个网站是“保守派联盟”,该网站罗列了大量非洲裔“杀戮”白人的案例,鲁夫承认“从那天开始,我变了一个人”,于是萌发了“发动种族战争”的念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近几年来,类似夏洛茨维尔骚乱的事件屡见不鲜,一次次将美国种族问题的痼疾展现于世。根据2017年3月15日盖洛普的民调数据,美国42%的人对种族关系非常担忧,2010年奥巴马执政初期时这个数字只有13%。今年是洛杉矶骚乱发生的25周年,加州4月的一项调查显示,60%的受访者认为不出5年,还会再现这样的骚乱。多种因素导致了种族关系趋于恶化。

  首先,在夏洛茨维尔骚乱中,白人民族主义者在示威中大喊“把美国夺回来”“你们不会取代我们”,这是白人对自身人口减少,在不远的将来可能沦为少数族裔所表现出的不满和愤怒,白人对人口构成变化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奥巴马卸任前和《纽约客》记者说起,他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当选为美国总统不可避免,但他早当选了20年,使得整个国家不得不有更多的调整和适应。言外之意,就是美国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一位少数族裔总统。

  1980年时白人占美国人口的比例超过80%,2010年人口普查显示,美国白人人口比例降到了63%,预计2043年前后比例将低于50%。从长远看,白人人口萎缩趋势不可逆转,仅就目前而言,白人人口的自然减少影响范围有限。2016年大选白人选民占总选民数的73.3%,2012年这个数据是73.7%。根据2013年的数据,白人家庭拥有美国财富总量的90%, 拉美裔是2.3%、非洲裔是2.6%,剩余5.1%是其他少数族裔。2016年9月1日美国联邦人口普查局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全国企业中只有17.5%为少数族裔拥有。从政府人员构成看,美国自建国以来,少数族裔总统只有奥巴马一位,几乎全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国会两院80%以上的成员是白人,全国80%以上大学校长也是白人。所以,从财富和权力集中程度看,美国还是白色的美国。

  其次,少数族裔不满加剧。奥巴马作为第一位非洲裔总统,非洲裔美国人对他寄予了希望,但直到奥巴马8年任期结束,非洲裔的状况也并没有什么改善,失业率是白人的两倍,25%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之下。奥巴马任内一个突出现象就是白人警察杀害无辜非洲裔的事件频发,从弗格森、纽约到巴尔的摩、巴吞鲁日、夏洛特等地,涉案警察往往逍遥法外。2016年共有258名非洲裔被警察枪杀,占到全国被枪杀人数的1/3。非洲裔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不满,从非暴力行动转化为暴力行动,甚至以暴制暴。2016年7月7日达拉斯非洲裔老兵迈卡·约翰逊不满非洲裔遭警察枪杀,打死5名警察,打伤多名,在和警察对峙时,约翰逊对谈判人员称他对于近期警方枪杀非洲裔的行为非常气愤,想要杀死白人,特别是白人警察。

  最后,移民潮也加剧了种族关系的紧张。此次移民潮始于1965年移民法改革,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达到高峰,外来人口急剧增长,2015年时达到4330万人,占美国总人口的13.5%,如果加上移民在美国出生的子女,共计有8430万人,占总人口的27%。移民潮带来的最大问题是引发了“我们是谁”的争论,美国依旧是“合众国”,还是成了“分众国”?美国土生白人忧虑移民是不是抢了他们的饭碗?是不是压低了工资水平、造成了失业,在教育、医疗、社会福利方面带来了负担?有研究显示美国政府花在移民身上的钱超过移民创造的经济利益,也是在这种舆论影响下,土生白人把失去工作的怒火转嫁到移民身上。

  美国的困境

  1944年瑞典著名学者冈纳·默达尔出版了《美国的困境》一书,他在书中指出,美国的困境在于,美国信条与种族不平等现实之间的矛盾,要解决这种矛盾,联邦政府应该起带头作用。可惜70多年后的今天,美国依旧没有走出这种困境。

  特朗普上台借助了白人,尤其是白人蓝领的力量,他执政后的社会政策的内核是白人至上主义理念,在一定程度上迎合并助长了另类右翼反移民、反多元、鼓吹白人至上的思想。以争议最大的“禁穆令”为例,该行政命令直接针对中东7个伊斯兰国家(第二次禁令改为6国),这在美国移民史上还是第一次。在难民接收上,“将优先接受来自中东的基督徒难民而不是穆斯林难民”,实际上对美国国内已经存在的反穆斯林风潮,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9·11”事件改变了美国民众对穆斯林的看法,对穆斯林的恐惧和憎恶日益增加,美国机场不止一次发生乘客拒绝和看上去是穆斯林或说阿拉伯语的人同乘一机。根据美国穆斯林权益组织2017年的研究数据,在美国境内2016年反穆斯林的事件较2015年增加了57%,如放火烧毁清真寺、当众撕下穆斯林妇女的头巾、给穆斯林组织寄恐吓信等。

  除了政策导向外,特朗普对另类右翼主要首领史蒂夫·班农等人的重用,实际上加剧了白人至上思潮的躁动,右翼势力抬头,使得多年以来一直是过街老鼠的白人种族主义者,从边缘走向了前台,最终导致了夏洛茨维尔暴力冲突。

  总之,在可预见的未来,如果美国政府的经济政策不能奏效,移民等社会问题得不到很好处理,那么夏洛茨维尔一类的暴乱还会出现,而且愈演愈烈。此次事件中,冲突双方情绪激烈,谩骂、撕扯,用棍棒相互殴打,喷洒辣椒水,现场一片混乱,一些白人至上主义分子还“全副武装”,头盔、盾牌、警棍和枪支,一个不少。夏洛茨维尔骚乱可以看作是白人种族主义抬头、另类右翼谋求更多关注的新起点。

  (作者姬 虹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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